撰文:雷虎 摄影:阮传菊 编辑:Momo
每逢有美国大片上演,湖北省云梦县小小的电影院就被年青人挤得水泄不通。云梦年青人绝对想不到,在云梦同样被挤得水泄不通的,还有一家名为“梦泽皮影戏馆”的老戏馆。每天,戏迷们从四面八方赶到这儿,只因“百戏之祖”皮影之魅。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但梦泽皮影戏馆门口就停满了各式“豪车”—老头老太太们骑着自行车、摩托车、电动三轮车从小城的各个各落赶过来。看到电三轮车厢坐着两个外地小年青,老人们纷纷点头示意:“前几天有几个老外坐着我的三轮车来这儿,在老秦这儿住了好几天,说是拍电影。你们定是看了他们的电影后才过来的吧!我们老秦成为国际名人啰!”老人谈论着老秦,那份自豪,就像谈论的是自家兄弟。
载我来的老人停好车后,径直走到皮影馆大门口。从怀里掏出老花镜朝门口悬挂的小黑板上望。小黑板上用粉笔字写着几个大字—今日皮影《三侠八俊十二雄之逼死皇帝》。
堂屋靠里边的楼梯中央一位着中式长衫的中年人向我挥手—他便是“皮影王”秦礼刚了。“我的皮影馆好找吧!”秦礼刚邀我上楼。作为皮影行业技艺最精湛的艺人,10多次上中央电视台,3次上新闻联播,多次受邀出国表演,秦礼刚有足够的自信。
“我的皮影戏馆30多年,每年除了除夕,364天从不间断。每天演出的时间是中午11点半到下午两点半,所以我现在得储存点能量!”秦礼刚边啃着馒头,边端起天井上的水杯。我走到天井边往下看,阳光也跟随着我的目光入井,在井底投下一个圆形的光斑。光斑之中出现诡异的场景—正有成百上千纸人纸马潜伏于里—原来露台底下就是秦礼刚的皮影戏后场。而那些纸人纸马,就是秦礼刚要操控的皮影戏人偶。
摄影师等得很着急,因为戏已经要开演,但是秦礼刚还在不紧不慢地和我聊天,似乎完全没有为要开始的皮影戏化妆、准备的架势。
“化妆?那是多此一举,我只躲在台后而已;准备?没那个必要,这戏我信手拈来!”临开场前五分钟,秦礼刚才端着茶杯下楼,此时整个剧场早已座无虚席。秦礼刚从长凳间的缝隙间挤进后场,推开后场的木门,后场上悬空挂在绳索上的纸人纸马早已严阵以待。秦礼刚从纸人纸马中钻进,站在幕布后面的木台上。这时急促的鼓点突然敲响,鼓声来自后场角落,一位袒胸露乳的老者正在击鼓,老者怀里抱着一把二胡,周身环绕着锣鼓—他是这皮影戏班的配乐。其它地方的皮影戏班,配乐需要二胡手、鼓手、锣手各司其职;要前台演唱、操纵皮影者各就各位。但是,云梦皮影却只要配乐一人,演唱和操纵皮影者合体。
秦礼刚用手在那些纸人纸马上一拂而过,就如同出征的统帅沙场秋点兵。待配乐一声锣响,秦礼刚从悬挂的众皮影中牵出两人后,双脚在地板上一跺,嘴里开唱,幕布上的皮影戏也开演。皮影一出,掌声雷动。
秦礼刚面前摆着一本做满了各式记号的笔记本,这便是今天上演的剧目的剧本。戏剧已经开场了半个小时,但那只摊开的笔记本也未曾翻动一下。秦礼刚基本上是脱稿表演,短则十来分钟,多则半个小时才瞟一下笔记本。因为笔记本上只有一个故事大纲,怎么唱得由自己发挥。每一场演出,秦礼刚都集编剧、导演、演员为一体。所有的表演都是即兴的,只有突然大脑短路时,他才会瞟一下笔记本。然后又继续边唱边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是位65岁的老人,这完全是黑人乐队中唱RAP的明星。
已经是午饭时间,但秦礼刚似乎没有让皮影们休息的打算。剧场里的戏迷们也没有一人离去。反而有不少背着泡沫箱卖糕点、馒头的小贩光临。看到谁从小贩处买了馒头,就有一位拎着铜壶的老太太走过来向他递一杯茶水—老太太是秦礼刚家夫人。别看这剧场虽小,却是皮影戏馆和茶馆合体。秦礼刚在后场负责演皮影,而秦夫人则在前台为戏迷们端茶送水。
历时三个小时的演出终于结束,秦大妈守在门口收票。来客茶钱和戏钱加在一起,每人两快钱。今天又满场了,秦大妈算了算今天的票房,差不多又快三百元了。秦大妈收完票后上楼给老秦做午饭,刚表演了三个小时的秦礼刚从后场出来后,拿了扫把,和年近过八旬的母亲一起打扫剧场。
“老秦,明天演什么剧目?”有位戏迷刚骑上电三轮车走出戏院百米远又折返回来。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老秦边扫地边回答。秦礼刚的皮影戏,内容多来自《三国演义》、《水浒传》、《七侠五义》等传统文学作品。但是加入了很多自己的即兴加演义。秦礼刚的皮影剧目有两百多种,每一种剧目又有若干出。所以,秦礼刚的皮影戏能连演五年,每天演364天而不重样。即使是铁杆的戏迷,也不知道秦礼刚的葫芦里唱的什么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