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天堂仙境，无论是何物，在何地，都一定会含有瑕疵。如果没有，它便无力去吸引内心，人类的，或天使的。” —Henry Miller，“Big Sur and the Oranges of Hieronymus Bosch”（《大苏尔与波西的橙子》）

北起旧金山沿着一号公路一路往南，碧海，蓝天，迷雾，红山，峭壁，白沙。无论是蒙特瑞、卡玫尔那样的迷人小镇，拥有奇石落日的菲佛海滩，还是向北那丝丝阳光里弥漫自然气味的穆尔森林……你知道这便是梦里那个浪漫的加州。

穆尔国家森林纪念碑是一个在加州出生的英国男人推荐我去的，号称这是地球上他最喜欢的地方，貌似词穷的他不断地说着Fantastic，我只能呵呵，这是英国口音神奇的说服力。

如果没有自驾，可以清晨从渔人码头坐旅行大巴往北，大约40分钟就能到达穆尔森林国家纪念碑。说是“Monument”，其实更像是一个森林公园。纪念碑的命名来自于美国的自然主义者约翰穆尔（John Miur），他发起的环保运动建立了国家公园这个体系，对保护美国的自然环境作出了极大的贡献。

早晨的阳光清清淡淡地照进参天古木之间，森林上端雾气氤氲，颇有仙侠幻境的感觉。穆尔森林的红杉木异常古老，大部分的树木年龄在500到800岁之间，最老的大约有1200岁。而他们的祖先早在一亿五千万年前就在美国大陆生长，但在砍伐木业兴欣之后，就只有加州和俄勒冈州的一部分被完整保存，主要是因为地理原因物流不便。穆尔森林的红杉木高大颀长，最高的一棵有79米。因为沿海生长，树林中时常朦照着一层湿润的海洋雾气，这对植株生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湿润作用，尤其在干旱的夏季。

走在穆尔森林里，初秋的阳光和水气沁人心脾，许多老树干上冒起笔直向上的新芽，好似生命源源不息。时不时可以看到细小的溪流，溪水中有鱼虫，林叶间有飞鸟，让人觉得这真是一个自成体系的完美生态系统啊。可是当地自然科学机构的数据却显示，原本在此栖息产卵的银鲑鱼和虹鳟鱼都面临着灭绝的威胁。州内的银鲑鱼数量竟然只有四十年代的1%，而2014年根本没有银鲑鱼游返此地。我看着手机上的资料和眼前的世外仙境，不知是何感。时常听到各种可怕的环保数据，但也许只有我们身临其境的那一刻，亲身看到自然原本的面貌，才能真正真心地将其当作我们的家园吧。

门口照例是风光景点都会有的礼品店，但穆尔森林的礼品店有它的独特之处，因为有许多当地天然木质的手工艺品。买一支木片书签，把加州的风土灵气带回家里的书本中，阅读也算是成了另一番旅行和回忆吧。

大苏尔是加州中部海岸一块人烟稀少的地区，虽然没有具体的界限，但普遍认为大苏尔的最北端是旧金山以南190公里处，最南端距离洛杉矶西北处400公里。名字大苏尔“Big Sur”自然也同许许多多加州地名一样来自于西班牙语，意思是“The big south”，大的南方。沿太平洋海的峭壁地形所提供的壮丽美景，一直以来是许多人来加州旅行的必到之处，而最能感受西海岸线如画美景的方式，便是顺着加州一号公路，从北往南，沿海驾车。

一号公路最初建于1937年，当时叫做罗斯福公路，后在二战期间经常被长时间关闭。1939年改名为一号公路。战争结束后，旅游业逐渐繁荣，到了1958年赫氏古堡开放，大量的游客来到大苏尔，一号公路成为第一条州立景区公路，承载来自世界各地的旅行者。

我和两个闺蜜沿途经过几个停车点—你会在公路上看到一些适合停车的小区域，那是建造时特意留出给游人下车观景的角落。我大着胆子沿着峭立的岩石往下走，眼前是波光粼粼的太平洋，湛蓝的海水在近处过度成湖绿，海浪如同白色的流苏花边，描绘在流动的洋流里。极高的海边峭壁让这里的沙滩呈现硬朗的面貌，盛夏初秋的阳光带着北加州的凉意，真像诗里写的，当流赤足踏涧石，水声激激风吹衣。

很快我们就到了著名的蒙特瑞水族馆。这大约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梦幻的水母和如此可爱的海獭吧。蒙特瑞水族馆是北美最大的水族馆之一，由于地理位置的优势，科学家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到达深海，而在不远处就是蒙特瑞峡谷，那是北美最大最深的太平洋沿岸海底峡谷。因此，蒙特瑞水族馆拥有大量的海洋生物研究信息，也为海洋科学提供了很好的资源。此外，丰富的海洋生物还让这里自然而然地成为潜水胜地，如果不是时间有限，热爱潜水的我一定是要在水下一探的。水族馆四周有各种咖啡馆，餐厅，和小店，充满海滨城市的宁静可爱。

大苏尔的美是多维的。不仅仅因为这里的海滩和小镇风光，也因为这里曾是“垮掉的一代”代表大作家Henry miller和Jack Kerouac的住所，并流传下了那些关于大苏尔的故事。如果你是文艺青年，就要去一下Henry Miller Memorial Library（亨利米勒纪念图书馆）；也因为有诗人Robinson Jeffers曾为爱妻用石头一块一块建筑起来的石屋，如今已经成为卡玫尔小镇的观光景点。说起美得如童话一般的卡玫尔小镇，这里也曾是大师张大千的居所，街上的古董店，时装店，糖果店，画廊……以及满街的鲜花，奇特的建筑和浓郁的文艺气息，让无数文艺青年来了就想住下来，我也不例外。

尽管菲佛海滩是大苏尔地区最出名的海滩之一，但因为标识少道路窄，GPS又没有信号，入口颇为难找。路上车不多，也不易找到其他游客问路，所幸我们到时已是傍晚，正好有人从那里离开，便为我们指路，并告诫我们穿好外套，北加州的海岸可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阳光沙滩啊。

海滩边有专门的入口和停车处，走过一小片公园，眼前豁然开朗，我也一瞬间明白为什么菲佛海滩如此声名在外—每个角落都是一张极好的摄影照片。这里的沙滩成分有石榴石和石英等许多矿石成分，因此隐隐呈现紫色，因此菲佛海滩还有“紫色沙滩”的美称，抓在手中，紫沙流过指缝，如同仙尘。当然最著名的是那块如石拱门一般的海蚀大礁石—礁石伫立在海水中，离岸很近，又不紧靠在岸边，由于长年累月的海水冲蚀，中间自然形成了一个石洞。每年12月至1月有那么两个星期，太阳西落时正好与这块礁石拱门平行，从海滩上看，落日的光芒恰好正中无误地穿过石洞拱门，在浪花和水气中形成一道神奇而瑰丽的光束，照在紫色沙滩上，形成一副惊心动魄的画。每年的这个时候也算是自然风光摄影界的一桩盛事吧，许多摄影师在菲佛海滩苦苦等候，就为一霎那的感动。

虽然很可惜我们去的当下时节无法亲眼看到太阳恰好落入石门正中，但光是这日夜之交的神奇时刻就已经不虚此行。淡蓝色与橘红色交融成一片从暖到凉的色盘，金黄，玫红，浅紫，这番宏大却精致的景，让人觉得印象派的诞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闺蜜忽然除去拖鞋，赤脚走进亮得发白的海浪边缘，我怕她跌倒或着凉，叫着别玩儿了，回去吧，她却起劲地说，再不玩儿就老了！我听着太平洋的潮汐声响，随落日余晖的消逝而渐显清晰，大大小小的嶙峋礁石在海水的退隐中显露风骨，好像许多事物，在光华逝去后的黑暗中反而更加清楚透彻，明亮单纯。

无怪美国人对菲佛海滩的概括是这样一句话：“非常难找，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回来的路上，我们在一家叫Nepenthe的山顶餐厅吃饭，玻璃窗外是夜幕降临之前的大苏尔。吃完饭走出门，抬头竟是澄亮无比的星空，在加州长大的友人对星座颇有研究，指着夜空跟我讲解人马座的位置，忽然觉得他充满魅力，这大概是一种在城市里永远无法体验的心动感觉吧。Jack Kerouac曾经这样写：在轻柔的春天夜晚，我会站在星空下的院子里，某些美好会从一切事物中显现出来，然后它会是金子，会是永恒—不用再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