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表迷pp 于 2015-8-8 08:43 编辑
不是集2
朱磊
不是序
七月,零八年。
上海的昔日魔岩三杰再聚首。何勇的一首《姑娘漂亮》,一下子把我拉回了1994年大陆摇滚中国火如核武器一样横扫香港红磡体育馆的昔日盛况。
何勇老了,胖了,歌喉也不怎么硬朗。海魂衫和红领巾的何勇依然刻在人们脑子里的,依旧是那一年。
原来,人都有安静的时候啊,我看着眼角的皱纹说道。其实,不是何勇老了,而是我们安静了。
我找到古龙写的《不是集》,上面如是说。
下面的文章,是关于古尔德弹奏巴赫的哥德堡变奏的。
一 不是巴赫
巴赫是谁?佛祖曰: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把巴赫和佛祖扯上,也没什么不应该。其实,每一个人都是巴赫,这和你知道不知道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是谁根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你也可以叫他张三或者李四。巴赫的音乐其实就是人性,是哲学,是宗教,甚至是每一个人心中都有的那一点点光芒。没错,我并没有刻意去提升巴赫的位置,其实无论是古典音乐,或者说巴洛克音乐,或者说整个巴赫家族为宗教为生活谱写的林林总总数万首曲目,其实都只是表象而已。真正的真相,在于杰出群体通过某种工具向自己的世界所歌唱。
事实的真相就好像你在得意的时候会哼唱那么两句走调的小曲一样单纯而随意。
所以巴赫其实不是巴赫,巴赫也是巴赫。其实他是不是巴赫,又有什么真的在意呢?
二 是哥德堡
巴赫写了这个著名的曲目。哥德堡变奏。
千万要注意,巴赫也是个太过平常的人,于是,巴赫也要吃饭,要穿衣服,也要做爱。
还有,他理所应当的也要花钱。巴赫如同我认识的很多人一样,通过写作赚钱。只不过,他写的都是音乐曲目而已。好像贝多芬,莫扎特,舒伯特,柴可夫斯基一样都是为了赚钱而写作。但和其他千千万万个作曲家不同,他很幸运,他写的曲目流芳百世了。这里要透露一下,巴赫在这个曲目上,赚到了一百个路易金币。想起来真是高稿酬。不过,那只是贵族的奢侈和怜悯,如同当今一个漂亮年轻的女模特赚到了一只卡地亚手表一样。世俗,就是这么俗不可耐。
据说那是1741年,巴赫的学生,那个叫做哥德堡的人,为讨好当时驻在德累斯顿的俄国大使凯瑟林向巴赫讨要一首据说是治疗失眠的键盘乐曲,于是,巴赫把自己的Ari-amit Verschirdenen Ver nderungen略作修改,就献给了这个大使。人因曲留名,这首曲目便被叫做哥德堡变奏。有些书上说那个大使的名字叫哥德堡,是不对的。
但这些对和不对,其实在历史上并不那么重要。
三 不是艺术的变奏
变奏是一种炫技,也是一种无奈。
其实,变奏就是把本来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换成很多种说法,让大家眼花缭乱,让大家瞠目结舌,让大家觉得你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甚至非常厉害的作曲家。
当然,一千字的文章自然比一百个字的文章多拿了很多的稿酬。于是一首变奏曲也比一首小品赚多了钱。
书上说,变奏的原文是variatio,拉丁语翻译过来叫做变化,也就是主题的演变。从古老的固定低音变奏曲到近代的装饰变奏曲和自由变奏曲,所用的变奏手法各不相同。写手可新创主题,也可借用现成曲调。然后保持主题的基本骨架而加以自由发挥。变奏的手法有装饰变奏、对应变奏、曲调变奏、音型变奏、卡农变奏、和声变奏、特性变奏等。另外,还可以在拍子、速度、调性等方面加以变化而成一段变奏。
对于专家和不懂的人来说,变奏都仅仅就是一个名词而已。
四 古尔德死了
古尔德是谁?
其实他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他只是一个喜欢弹琴并且以此为生的人。喜欢他的人,肃然起敬。而世界上更多的人根本没有听说过他。就好像你家的邻居,就好像你从小的同学。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每个人都会找到些和自己相称的身份来包装自己。当然,有人叫他:艺术家。我并不反对这样的称谓,我想,他也不会反对。
1982年10月4日,加拿大的报刊披露:格伦·古尔德在刚刚度过50岁生日,却不幸突发脑溢血,猝然过世。他的墓碑上,只是铭刻了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还有,就是几个音符。那是哥德堡变奏的曲头。因为他,古尔德,就是这个世界上弹奏哥德堡变奏甚至巴赫最杰出的人。
五 不愿意上台的人
古尔德曾经在舞台上非常成功。就好像我们熟悉的所有的少年天才音乐家一样。
但是,某天,他不再上台演奏了。据说他极其讨厌舞台,所以把精力放在了录音室里。通过唱片来传递自己对音乐的演绎。
抛弃一件熟物,是需要胆略甚至要残忍的。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在录音室里,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更从容的心态;再也不必面对苛刻的评论家,只有怠色的麦克风静静的聆听他心灵的倾诉。他说过“录音技术让艺术家得到解放,使他有更多的时间和自由,以自己的最高水准构思一部作品,让他在解除诸如紧张、焦虑、手指错音等枝节的前提下达到完美的境地;技术能够改变音乐会上令人讨厌而又不可避免的不确定性;它将与音乐无关的个人讯息排除在音乐经验之外。
六 不是第一次的第一次
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大多数人的第一次匆忙甚至忙中出乱。但很少有人第一次如此深思熟虑而且考究。
1955年6月,古尔德初录哥德堡变奏。他来到设在纽约东三十街207号一座废弃的长老会教堂中的哥伦比亚录音室里。他还随身带来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私人物件,其中有他的专用椅子,是他父亲为他做的,坐在这张椅子上他离地只有14英寸,这样他的手腕就能保持在与钢琴键相同或者低于琴键的高度。尽管天气很暖和,他却带来了一大堆毛衣和围巾,另外他还带着各式各样的药片。他弹琴时,经常是一只手击键,用另一只手打拍子。另外他的嘴里还不停地唱着、哼着、叹息着。古尔德有充足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古怪行为——比如说带着自己的小矮凳总比每到一个新城市时都要去找一把同样的椅子方便得多,另外围巾和药片都表明他对自己不稳定的健康状况感到担忧,而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在许多人眼里,所有这些都纯属怪癖,不是出于一种想要自我放纵的疯狂欲望就是想哗众取宠,提高知名度。或许这都是一回事。哥伦比亚公司急于想为它的神童作宣传,不但把他作为才华横溢的钢琴家,而且把他作为一个怪人来宣传。
七 不是酷男,而是很宅男
无论如何,宅男这个词用在古尔德身上,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在那个还没有网络和计算机的年代,他独自一人缩居,电话是他唯一联系这个世界的工具。据说每个月他都付出天文数字的国际长途电话费来保证他整晚整晚的和友人们长聊的习惯。他几乎不怎么出门,需要的食物,生活用品和药品,都通过送货上门的服务。几乎没有友人来家里探望他,甚至包括家人。他离群索居,他终身未娶,他不让任何人走进他的私生活。在他多伦多的公寓中,散乱着各种各样的书籍、乐谱、唱片、纸片和文稿。他曾自嘲说,他的住处即使在最整洁的时候,也像一场龙卷风刚刚横扫而过。他拒绝采访,除非他自己设计所有问题和回答,并事先把所有过程全部一个字不少地写下来。1974年,他甚至发表了一篇自己对自己的采访报道,题目叫“古尔德就古尔德采访古尔德”。这是不是叫人瞠目。
但没关系,古尔德就是古尔德。他和一般人本身就想的不同。
八 死之前,我想再唱一次
谁都不知道,古尔德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想法。他要将自己第一次录音的曲目,在若干年后再录制一次。如果说第一次已经是一个经典的话,或者说第一次已经被媒体和听众神话了的话,那等于说是极大的风险。不过,对于一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艺术家来说,挑战自己也是一次人生的升华吧。
我专门买了这张唱片录制的实况DVD:如果说早年的古尔德是意气风发,英姿勃爽的话,那晚年暮然的老人则有面对终结的超然和平静。电视镜头中,古尔德身著深蓝色的布衬衣,袖口忘了系扣,脸色疲惫,容面苍老。他几乎蜷缩在钢琴上,戴著老花镜的眼睛死死盯著琴键,似乎要看破钢琴这件乐器的整个奥秘。
重录《戈尔德堡变奏曲》先后用了七段时间,分别是在1981年的4月22日至25日和5月15日、19日、29日,每次基本都是从下午4点到第二天凌晨。1982年,这张唱片与广大听众见面。
“早先的演释富于朝气,以力量和自由为本。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这张唱片,似乎没有早先演释的那种猛然攫住你的力量,但它更加严肃、更加柔情、更加具有深层的感染力……咏叹调主题沉静的深思,第15变奏中触键的变幻莫测,第25变奏中史诗般的距离感,以及声部进行令人震惊的高度清晰感,所有这一切使这个《哥德堡变奏曲》染上了一层超然物外和深刻宁静的气质。”上面写这段评论的人,因此而成为知名的音乐评论家。
九 不是唱片
我很少听这张唱片。这个很少的意思,就是我听它少过五十次。
巴赫的晚年生活在心灵的孤独中。儿子称他为老古董,市民们沉醉于歌剧院里充满卖弄的咏叹调,雇主则用斥责回答他的天才。他无意于开创一个新的世界,他自知这不是他力所能及,这不是上帝给他的使命。他把一切余热用去修补那个即将随他逝去的旧世界,让它与自己一起完美的死去。
一个人必须面对的就是孤独。无论在舞台上他能得到多少鲜花和掌声,无论他的唱片能买多少万张,他都厌倦,都孤独。因为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够完全理解他的哲学,就像世纪初的物理界无法理解爱因斯坦和他的相对论。总之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他自称是最后一个清教徒,声明自己属于过去。总之他不属于这个时代,他是个没有光环的先知,他属于未来。
古尔德就是巴赫。
十 没有“十”了,这个世界不需要每件事情都有“十”。
后记:2015年,**不顺利。特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