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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世纪前的1969年，制表业为争夺自动计时码表的首发荣耀曾经展开过扣人心弦的一场竞赛，真力时、豪雅、百年灵、汉米尔顿，Dubois Dépraz，还有精工都参与其中，这样高手的对决前所未有。50年过去了，当年的各路豪杰今天依然在表坛不遑多让，对当年推出的各款自动计时机芯，坊间的各种测评和意见也是层出不穷，热度不减。然而，50年后，当我们津津乐道谈论起自动计时码表的诞生甚至是热闹的表坛现状时，仍然对那段往事惊叹不已。

1970年代， Jack Heuer（左一）向赛车明星们介绍计时码表的制造过程

- 战火初起 -

上个世纪60年代，是人类历史上狂飙突进时代的狂飙突进时代，登月、深潜马里亚纳海沟、波音747……对制表业来说，则是石英技术的出现，当年已经拥有百年制表经验积累的瑞士人并非对此毫无知觉，来自日本精工的压力还是有的，只是石英技术与瑞士法郎汇率剧变共同作用下对制表业的致命冲击，当年并没有多少人能预见到。

不过，豪雅，真力时等瑞士大牌当年从计时码表市场的火爆已经逐渐达成了共识，未来创新的突破口在自动上链与计时功能的整合。今天自动计时码表随处可见，已经成为司空见惯的技术，当年对制表业却是非同寻常的挑战，上链系统要满足日常时间显示和计时两个系统的能量需要，尤其是计时系统启动后，对能量的要求是日常计时的几倍，这就要求自动上链系统要有足够高的效率，随时随地提供足够高的能量储备（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研究一下比勒顿自动上链系统，感受一下制表大师们匪夷所思的创新能力），无论是计时模块＋基础机芯还是全新研发计时机芯，这两种思路，零件数目的增加都有厚度和体积增大的问题。现在7753等机芯的计时码表动辄就是13—15毫米的厚度，这还是比较成熟的技术，可以想象当年把这些功能整合在一起，还要兼顾腕表小巧的体积。对于很多朋友，今天42毫米的大表属于标配，50年前，33—36毫米是标配，与现在不同，当年拼的就是小巧，哪怕表盘密密麻麻看不清，不那么人性化。每次玩中古表，都在开脑洞，当年的人会不会需要放大镜。

当年豪雅和百年灵的广告

除了整合技术，还要控制成本，价格才有竞争力，这也是需要攻克的难关，大幕就这样徐徐拉开了。

- El Primero -

真力时是布局最早的品牌，1960年真力时收购了Martel制表公司，当年以计时功能机芯见长的一家公司，Universal的机芯就来自Martel，除了计时机芯，还有些日历、月相等多功能机芯。

Martel当年的广告

有了Martel的底子，真力时实力大增，基于Martel提供给Universal的285机芯，真力时加以改进，推出了自己的146系列。146系列广受欢迎，2016年真力时还推出了自动机芯4069的复刻，足见其在历史的地位。不过146还是手动，不是自动上链，真力时的野心是于1965年推出自己的自动上链码表机芯，成为当之无愧的业界第一，不过此一野心最终于1969年才得偿所愿。

真力时早期的El Primero机芯，有意思的是，El Primero在世界语里的意思是“第一”

El Primero在几个方面无疑是实力超群的，首先是36000次拍子的高频，这对于擒纵系统还有轮系的设计与材料还有装配工艺的挑战自不待言。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尽管高频有着对能量的高需求，机芯依然可以提供50小时的动能储备，想想今天有多少机芯可以提供50小时的动能储备？整合了高频与计时功能的 El Primero只有6.5 毫米 x 29.33毫米，3项突破，无论放在哪个品牌都是里程碑式的突破，现在胜出全看谁抢得先机了。

真力时1969年的广告

- Project 99 -

Project 99来自百年灵、豪雅与汉米尔顿等几家企业制表大师的短期合作项目，计划的缘起由1965年Gérald Dubois给Willy Breitling（百年灵老大）的一个电话开始。

Willy Breitling

Gérald Dubois为Dépraz & Cie的技术总监，也是创始者的第三代，这家公司在历史上为计时技术做出过重要贡献，技术上包括导柱轮型的计时机制，拥有可调节模块的48型计时机芯，此一机芯从1937年左右推出，一直是Dépraz & Cie公司的主力产品，到1970年代因为石英风暴停产，供货数量超过350万枚，绝对是整个瑞士计时领域的扛把子。Gérald Duboi自己作为顶级的制表专家，感觉自动计时码表的研发技术和资金凭籍一己之力可能吃不下来，所以迫切寻求合作伙伴，因为，就如瑞宝创始人Gerd-Rüdiger Lang所说，自动计时是20世纪瑞士制表业最伟大的创新，瑞士制表业也期待此一技术带来市场的突破。

Willy Breitling对自动计时领域也是关注已久，实际上腕表的未来就是自动上链，当年瑞士制表业已有共识。Gérald Dubois说明来意后两个人一拍即合，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又赶到Jack Heuer那里，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两个人的计划。Jack Heuer喜出望外，因为这与他对瑞士制表业未来的设想不谋而合，三巨头从此开始联手，最后Buren也加入进来，1966年Buren被美国品牌汉米尔顿收入账下，所以这个当年的秘密大联盟一共是四家巨头。商场如战场，除了参与的顶级制表大师，外界对此一雄心勃勃的计划一无所知。

左起分别为：Jack Heuer、Willy Breitling、Hans Kocher（时任Buren技术总监）、Gérald Duboi

1969年，大联盟的成功推出，就是大名鼎鼎的11型机芯，后续还有12、13、14，以后慢慢聊。百年灵略加改进，就是Chrono-Matic，而豪雅基于11型机芯推出了大名鼎鼎的Chronomatic，聪明的读者一定发现了，拼写实际上是一样的，都是11型机芯嘛。

Heuer Cal.11机芯

早期的豪雅摩纳哥计时码表，还有Automatic Chronograph的字样

Project 99的思路与El Primero不同，沿用了经典的怀表时代增加模块的技术，其实两种思路都有杰作，坊间一直各执一词（未来单独聊聊机芯vs基础机芯＋功能模块两种技术的全方面对比）。Project 99的模块方式增加了机芯的厚度，所以舍弃了中心的自动舵，而采用了珍珠陀上链技术。今天因为中央自动舵大行其道，反而让珍珠陀显得独具一格。这个珍珠舵机制，行业称为“行星自动舵”，由Bauren于1954年完成，现在又派上了大用场。珍珠舵也是几大品牌的卖点之一，“无需上链的计时码表”广告语风行一时。

1957年Buren推出的珍珠陀，成为Cal.11珍珠陀机制的基础

另外基础机芯＋功能模块这样的设计，对于几大巨头联手的合作模式也最为实用，未来各个巨头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对模块进行改进，增加自己品牌的特色，研发的成本可以发挥最大效益，业界巨头们的心思细腻可见一斑。整个Project 99的保密工作也是制表史上教材级的，除了决策的掌门人与参与的顶级制表师，所有的会晤和讨论都在秘密之中进行，与之相关的资料也全部加密。

- 野武士：精工 -

1964年，东京奥运会，日本以此宣告走出战后重建阶段。这一年精工推出了自己的首款手动计时码表，借奥运会热潮，广为人知，也从那一刻起，精工在计时码表领域展开与瑞士同行的正面竞争，不止于此，Grand Seiko系列作为精工的高端系列，与瑞士同行缠斗到今天，精彩绝伦，当然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精工对自动计时码表同样有自己的认识，以6139作为代号，开始了自己的研发计划。此外精工还在孜孜不倦地发展石英技术，此一技术对世界的影响后来大家都看到了，当然这也是另外一个故事了。6139在制表史上绝对是占有一席之地的，也于1969年3月左右推出，不过并没有刻意强调自己推出的时间。当年推出只在日本本土销售，真正出现在国际市场上是1970年了。

精工打造的首款自动上链机芯Cal.6139

这款机芯一方面价格特别亲民，销量巨大，而且搭载6139的精工作品设计别致，当年就是五彩斑斓的表盘，色系丰富，相当潮（想想瑞士大牌们最近10年才开始变得五光十色），另外一方面就是6139也是上过太空的机芯，1974年NASA的Skylab 4（天空实验室4号）任务中，飞行员William R. Pogue就佩戴了一枚6139机芯的精工，从此精工6139还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Colonel Pogue”（波格上校）。精工的死忠，还有中古表的老玩家们应该耳顺能详，今天在eBay等电商网站还可以搞定，可收藏可佩带，让人爱不释手。

Seiko 6139

说了这么多，似乎大佬欧米茄和劳力士没有参与其中，实际上两家都有自己的战略。比如欧米茄60年代主要战场是参与登月，并且在1969年得偿所愿，而1960年，劳力士Deep Sea Special就已经创下深海探索的里程碑。

- 真力时胜出与11型机芯的成功 -

1969年1月10日，一个静悄悄的清晨，Jack Heuer事后回忆自己在报纸上看到对手真力时宣布推出El Primero的短讯，毫无疑问这种感觉非常难受，甚至是刺痛。现在制表业又一个突破到来了，竞争也更加白热化，Jack Heuer火速召集各地的合作伙伴商议对策，大家达成一致，将目前的计划推进下去，直到1969年3月3日在纽约和日内瓦两地召开发布会。

Project 99的结晶，11型机芯当然在制表史上同样具有里程碑意义，日内瓦和纽约的发布会规格很高，几大品牌的掌门人，媒体的领军人物，日内瓦发布会有瑞士制表工业协会的主席参加，纽约发布会则有瑞士驻纽约总领事参加。当期的《瑞士高级制表》（国际版）以16页的篇幅对此一盛大事件进行报道，标题极为标题党“瑞士三家制表企业潜心合作，推出前所未有之作：自动计时码表”。Willy Breitling毫不掩饰多年努力修成正果之后的喜悦，“品牌的不同发展阶段对未来有着无可置疑的影响。今天我们一起见证重要时刻，大家完全可以感受得到我们的喜悦。”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日内瓦发布会上，全球赶来的各路媒体没有一家提到1月份推出的El Primero，让Heuer有些出乎意料。

1969年的《瑞士制表与珠宝》杂志的国际版封面

1969年的巴塞尔展会，精工的掌门人服部翔次特意来到豪雅的展位，向Jack Heuer表示祝贺，让Heuer非常意外，后来他回忆说，一方面非常高兴，一方面又发现服部翔次对精工在展会上揭幕6139只字未提。可见制表业的竞争虽然激烈，但始终是温文尔雅的，无论是哪一方，都让人钦佩和尊敬。

1969年的摩纳哥自动计时码表，除了搭载Cal.11机芯，也是历史上首款方型的计时码表

11型机芯成为各大品牌热销作品的顶梁柱，如豪雅的卡莱拉，百年灵的航空计时与机械计时系列，汉米尔顿“熊猫”（Chrono-Matic）等等，因为11型机芯的推出，豪雅仅仅在1969年就创造了销售记录，公司销售额提升了34%，自动机芯或者说创新对制表业的意义相信各位朋友现在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11型机芯很快就有了后续版本，12型机芯于1970年左右推出，一直作为主力直到1985年。Autavia则一直搭载11型机芯直到停产，玩中古表的朋友可以留意一下。百年灵到1978年都在使用11型机芯。

豪雅卡莱拉自动计时码表

豪雅Autavia自动计时码表

汉米尔顿当年自动计时码表的广告

11型机芯的辉煌是铭刻在表友心中的，2019年11型机芯迎来了50周年庆典，豪雅以复刻的形式向前辈致敬。

摩纳哥系列50周年限量腕表

有意思的是精工，服部翔次认为6139及其研发过程成为精工成功的一部分，催生了30年后Spring-Drive的诞生以及其后一系列的成功，所以2019年，精工推出了全新的Grand Seiko Spring Drive Chronograph GMT，钛合金表壳，深棕色表盘，狮鬃纹理，纪念Spring-Drive问世20周年。

El Primero今天依然在生产，当然，当初那场石英风暴差点终结了她的历史。然而，她的卓绝技术还被众多顶级大牌看中，书写历史。没有哪个品牌与其机芯有真力时和El Primero这样曲折又血肉相连的历史，某种意义上，El Primero就是真力时的灵魂，复活了El Primero就是复活了真力时。

为纪念EL PRIMERO诞生50周年，真力时推出的A384复刻腕表

有时候也想，这几大巨头如果联手庆祝，应该更具历史意义，每一个参与其中的品牌都担得起“伟大的前行者”这几个字。